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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培林:如何面对城市化进程中的挑战


2013年09月10日 16:25    来 源:南京日报2012年10月30日     作者:

  【访谈嘉宾】

  李培林,马克思主义理论研究和建设工程首席专家,中国社会科学院学部委员、社会学研究所所长,主要研究领域为社会结构变迁、社会政策、企业组织和社会分层,出版有《李培林自选集》等著作。

  我国城市化处于郊区化阶段

  2011年,对于中国的城市化进程来说是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一年。在这一年,城镇人口占总人口的比重首次超过了50%。这对于一个有着上千年农业文明史的农业大国来说,无疑是非常重要的历史转折点。也是在这一年,PM2.5,这个原本大家都陌生的专有名词,却因为各地灰霾天气所造成的大气污染,迅速成了社会热词。大气污染、城市交通拥堵、水资源匮乏,这一系列“城市病”的爆发,让人们不得不停下自己匆忙前进的脚步,来审视我们生活的这个城市:从“乡村中国”到“城市中国”,我们准备好了吗?我们如何认识城市化,如何面对城市化进程当中所面临的种种挑战?

  主持人:2011年是我们中国的城市化进程中具有重要历史转折点的一年。这一年,我们的城镇人口占总人口的比重首次达到了51.27%。这51.27%的城市化标准是怎么得来的?

  李培林:城市化标准是指城市常住人口占总人口的一个比重。这个常住人口,除了城市户籍人口,还包括在城市里边生活半年以上的农村户籍人口。

  主持人:发达国家城市化率达到了多少?

  李培林:一般都是在80%以上。

  主持人:是不是城市化率越高就越发达呢?

  李培林:城市化率是发展程度的一个标识。通常来讲,城市化率越高就越发达,但现在并不是说城市化率越高就越好。因为很多国家,它的非农人口已经很多了,但是它生活在乡村的人还有20%多,而很多生活在乡村的人是从事非农产业的。

  主持人:城市化分几个阶段?中国现在处于哪一阶段?

  李培林:一般城市化过程有三个阶段。第一个阶段是城市人口的聚集。就是大量的乡村人口向城市聚集。第二个阶段是郊区化。就是一方面,城市往郊区扩延,出现了很多卫星城;另一方面有一部分城里人厌恶了城市中的污染、交通拥挤、声音嘈杂,开始去郊区购房并居住。第三个过程通常叫逆城市化。所谓逆城市化,并不是说城市化的反面,它是城市化更进一步的发展阶段,就是大量的城市人口由于交通便捷,住到了更远的乡村。城市周边生活开始活跃起来,城市中心反而出现了“空心化”。

  现在,我们处在郊区化阶段。一些发达国家则处于第三个阶段。同时,他们在逆城市化阶段之后,又创造出一个“再城市化”。就是说他们要把已经空心化的城市中心的生活重新活跃起来。比如说搞一些新的创意、新的产业,使城市中心重新成为创新的源泉、娱乐的中心和生活的中心。

  中国作为一个后起的发展中国家,并不一定完全重复发达国家这样一个大体的阶段。也许会因为中国的快速发展,这些阶段可能会集中地重叠,也有可能会改变发展的很多特征。

  城市化的最大推手是人们对美好生活的追求

  主持人:城市化的力量究竟是什么?是经济的必然还是政府的主导?

  李培林:我并不太赞成说是政府的主导,因为城市化是一种客观的发展的潮流,这个是不可阻挡的。如果说背后有什么深层的推手的话,那恐怕就是人们对美好生活的追求。过去的政府还限制农民进城呢。农民为什么要从农村到城市里来?那是因为他觉得城市里边生活更加美好,更加精彩,有更多的机会去实现他人生的梦想,改变他的命运。这是每一个人对幸福生活追求的欲望,这个巨大的推手,在推动着城市化水平的发展。

  主持人:美国经济学家、诺贝尔奖得主斯蒂格列茨把中国城市化和美国高科技并列为21世纪影响人类发展进程的两个关键因素。为什么中国的城市化能被他提到这样高的地位?

  李培林:因为中国现在13亿人,城市化率有50%,有将近7亿城市人口,这是一个非常庞大的市场,对全世界的经济都会产生非常重大的影响。这对中国来说是一个非常大的机遇。比如说现在,我们过去的经济一直靠工业化来推动,但是现在中国也进入了一个劳动力成本快速上升的阶段,工业推动经济的力量受到一定的限制。而城市化继工业化之后,会成为一个更有力的推动力量,因为城市化会带来聚集的经济效益。

  比如农村,现在算经济产出,我们按亩产多少粮食,或者一年一亩地收入几百块钱来计算。而到城市里后,我们要按平方公里来计算,计算每平方公里的产出值有多大。越发达的城市,它每平方公里的产出就越多。如果我们把特大城市、大城市、中等城市、小城市做一个平均比较的话,会看到越大的城市,每平方公里的产出值或者人均GDP产出是越高的。比如深圳,深圳现在大概每平方公里产出大概是4亿元,但一河之隔的香港产出是每平方公里14亿元,新加坡大概每平方公里18亿元。所以说城市发展还是有非常大的空间。

  另外,城市本身就是一个庞大的消费力量。一旦城市化水平提高,我们整个国家消费力量会大大增加。还有,全世界创新中心,都是聚集在城市,城市化越来越成为创新的源泉。

  大中小城市要合理布局统筹发展

  主持人:我们用30多年时间走完了美国城市化50年的路程。中国现在面临的很多问题是不是具有一些特性?

  李培林:很少有国家的城乡差距像我们这样大。

  主持人:我们怎么才能缩小这种城乡差距?

  李培林:和我们大量减少农业人口有关系。比如说现在,按照GDP来计算,整个农业产出大概只占10%左右。在这个情况下,劳动力应该降到20%多才是比较合理的一个比例,但现在从事农业的大概还占整个劳动力的37%到38%。等到生活在乡村的人并不一定都从事农业,而且他们的生活质量、生活环境、生活水平和城市没有更多差异,中国恐怕就真正完成了现代化。

  主持人:中国的这种城市化,是以发展小城镇为重点,还是以发展大城市为重点?

  李培林:这个已经争论了几十年,一开始有的学者是说发展小城镇,比如费孝通,他当时主张发展小城镇,认为这是改变农村的一个很重要的渠道。著名经济学家舒马赫上个世纪60年代写过一本书,叫《小的是美的》,那个时候他认为城市最适合的人口规模是50万,城市规模一旦大了以后反而不经济了,会带来一系列城市问题。但是现实不断突破这个界限,我们现在已经有了上千万人口的城市了。所以,我们现在还是主张城市规模大中小要合理布局,统筹发展。

  主持人:怎么解决城市里越来越严重的堵车和环境污染?

  李培林:污染是所有城市遇到的一个共同问题。现在北京、上海天空阴霾恐怕是全世界都有名的。这是影响我们生活质量的一个非常重要的指标。这种“城市病”难以在短时间内消除,因为它需要大量的投入来改变我们的生产方式、生活方式。

  还有交通拥挤。现在大量的人集中在一起,当公共交通不发达时,每一个人都要开车去上班,交通拥挤就成了一种新病灶。所以很多城市都要努力发展公共交通,把地铁、轻轨以及公共汽车等各种交通网络衔接起来。当然,我们还可以把市中心的停车租金抬得很高,这样,开到市中心的车辆就会显著减少。

  所以说,“城市病”并不是不可治愈的,这和我们管理城市的理念、技术、方式有一定联系。而且这种管理的技术不是短时间就可以提高的,要不断地学习,因为中国用很短的时间从一个乡村社会变成一个城市社会,关于城市管理的理念、技术和方法,还有很大的空间需要我们去改善。

  
责任编辑:张月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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